這事該如何啟口
文 / 劉育志
這天的門診時段是由巧渝跟診，一整個上午她都顯得悶悶不樂。
送走最後一個病人之後，巧渝關上門，問道：「劉醫師，能不能幫我看一張片子？」
「行啊。」我順手開啟影像系統，輸入病歷號碼。
「這是我爸的胸部X光片，他抽菸幾10年，一直都在咳嗽，這是前天照的片子。」螢幕上的影像可以很清楚地見到右肺有顆腫瘤，約莫10元銅板大小。
「噢，這個……」我盯著灰白的影像瞧，不規則的外觀，肋膜又有少許積水的現象，肺癌的可能性很高。
巧渝紅了眼眶，「我太疏忽了，自己在醫院上班，卻都沒有叫他來做檢查……」
「這個……是不是要開刀呀？要找誰比較好啊？」遽臨巨變總會讓人慌了手腳，想到需要開胸動手術更是駭人。
我試著安慰：「別緊張，一步一步來，把檢查都做完再說吧。」在診斷未明之前，妄下斷語只會增添恐懼，並無助於病情，更無法決定合適的治療方式。
過了兩個禮拜，又遇到巧渝跟診。趁著看診空檔，就稍稍問了，「電腦斷層檢查的結果怎麼樣？」
「什麼都還沒有做……」巧渝愁著面容，搖搖頭道：「我爸根本不想到醫院來檢查！」
「哦？為什麼？」
「我不敢說有腫瘤，就只跟他說要安排進一步檢查，還有勸他不要再抽菸。」巧渝哭喪著臉：「然後就被他痛罵一頓，說醫院顢頇，罵我念了幾年書就自以為了不起，憑什麼想要管他？」
「本來都已經幫他掛號了，結果他根本就不願意到醫院，還越抽越兇。」巧渝又紅了眼眶。
我說：「那妳要不要直接跟他說胸部X光有問題，可能是肺部腫瘤？」
「我不知道，我現在實在不太敢再跟他提。」巧渝無奈地說：「可是如果不跟他說，又怕到時候他會怪我……」陷在這樣矛盾又莫可奈何的困境讓她不知所措。
戕害身心的又豈只有抽菸、喝酒，卻總是有太多的人不顧一切，如飛蛾撲火。健康究竟是誰的功課？生命又該由誰來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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