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傻被掠奪的愚子愚孫
文/ 劉育志
傍晚時分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娃兒很開心地分享學校裡的見聞，「老師今天說了一個很好玩的故事。」
「什麼故事呢？」
「他說有一個老人叫愚公，『愚人節』那個愚。」
「哦，他做了什麼事？」
「愚公住在山腳下，那是座很大很大的山，交通非常不方便。有一天愚公跟家人提議要把山剷平移走，於是他們便開始挖土石，然後搬去倒進海裡。」小娃兒道。
「這樣可能要挖很久喔。」
小娃兒點點頭，道：「對，所以就有個聰明的人笑他傻，靠幾個人的力量怎麼可能挖掉一整座山。」
「愚公怎麼說呢？」
「他聽到人家笑他傻，就說：『我死了之後，兒子還在，然後兒子又會生小孩，小孩也會生小孩，一直生一直生無窮無盡，總有一天可以把山挖走。』」小娃兒道。
「後來有把山搬走嗎？」我問。
「我不知道耶，老師沒有說。」小娃兒聳聳肩。
「那你覺得他們會不會成功？」
「可能會吧。」小娃兒道：「老師說愚公其實是很有遠見的人，一點都不笨。」
「愚公移山」是大家耳熟能詳的故事，一直被當成「有恆心、有毅力、有志者事竟成」的楷模典範。每次遇到這種「樣版故事」，我都忍不住要談點不一樣的問題。
「你覺得當愚公的孫子好不好？」我問。
小娃兒想了一想，道：「應該不太好。」
「為什麼呢？」
「如果真的要把山搬走，那他的孫子會很可憐，整天都在挖土、搬土、挖土、搬土。」小娃兒道。
「對，他們可能連愚公長什麼樣子都不曉得，卻只因為愚公的突發奇想，而得從早挖到晚，從年輕挖到老。」我道：「雖然大家常會講這個故事給小朋友聽，說愚公好棒棒，可是我倒覺得愚公很壞很霸道，竟然如此自私打算決定子子孫孫的命運。再說，又不是所有人都向愚公一樣討厭那座山，幹嘛硬要把它剷平呢？」
小娃兒蹙起眉頭，顯然覺得愚公的做法不甚理想。
「古代人常有這種觀念，貴族認為老百姓是自己的『財產』，父母親認為子女是自己的『財產』，所以可以隨意支配，想打就打，愛怎樣就怎樣。這是不對的，世界上沒有誰可以理所當然地佔有、支配別人的生命。我們不應該為了達成自己的計畫，而強迫別人配合，也不需要為了滿足別人的心願，而放棄自己想做的事。」我說。
小娃兒聽懂了，晃著小腦袋說：「如果愚公想把山挖走，應該自己挖，而不是叫所有的小孩和小孩的小孩統統都來挖。」
「沒錯，既然是自己的願望，愛怎麼做，別人管不著，但是要求以後的子子孫孫都來挖，那就不太對了。」看小娃兒似乎能夠理解，我便繼續說：「愚公的作法叫做『世代剝奪』。」
「世代剝奪？」
「剝奪就是把別人的東西搶走，世代剝奪的意思是大人沒有經過小孩的同意便把屬於他們的資源用掉或搶走。」我說：「例如政府或家長揮霍無度、拼命借錢，等小孩長大之後就慘了，既沒有資源，還得面對大量汙染及鉅額負債。你想，是不是很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小娃兒點點頭。
正當我對這樣的機會教育沾沾自喜時，小娃兒突然很認真地說：「爸比，以後你不能再剝奪我的糖果了，要不然我就要跟同學說你跟愚公一樣很壞很霸道。」
他這麼一說，頓時害我啞口無言，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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