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想不到的解藥（下）
文/ 白映俞
（承上集）
駱君偉摔門離去，不知所措的楊維奐在沙發上窩了一晚。
隔日一大早，駱君偉準時出現在楊維奐家門口，手上提著她最愛的牛肉湯早餐，淡淡說了句：「對不起，但是我真的太愛妳了。」
昏昏沉沉的楊維奐說服自己原諒了他，兩人再也不曾談過這段變調的插曲。
大半年後，楊維奐開心地拿到書卷獎，駱君偉得知後就拖著楊維奐的頭去撞牆，大罵：「妳到底跟那些學長感情多好？為什麼人家給妳這麼高的分數？」
又過了一學期，不想拿高分的楊維奐索性不準備考試，自己在考前跑去看了場電影。回到住處就見到一臉怒容的駱君偉，楊維奐見情況不對想要離去，才一轉身背後就扎實地受了一記飛踢，駱君偉惡狠狠地問：「妳現在很吃得開，連準備都不用是吧？」
隔天楊維奐幾乎爬不起身到醫院考試。
每次駱君偉暴力相向都讓楊維奐心灰意冷，不過卻又輕易地因為一句「我真的太愛妳了」的道歉而心軟。
然而楊維奐逐漸無法感受到駱君偉的好，日子總是過得戰戰兢兢，生怕在無意間又激怒了駱君偉，想分手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好一頭埋進醫院，那裡永遠有看不完的病歷，讀不完的期刊。這樣的舉動讓駱君偉的偏執變本加厲。
「大家好，我們是男女朋友。維奐很好學，不過我希望學長們不用花很多時間教她。」每次到新的科部實習，駱君偉都會拉著楊維奐這樣自我介紹，惹得台下哄堂大笑。雖然楊維奐會很配合的微笑點頭，喉嚨卻像哽到魚刺般難受。
※
楊維奐正要進入顏婷芷的病房時，一位身形瘦高的男子恰好走了出來，兩人差點迎面撞上。「啊，抱歉。」楊維奐急忙停步。男子一聲不吭，快步離去。
楊維奐看到顏婷芷站在窗邊，就敲了敲門。
顏婷芷轉過身，臉上明顯掛著淚痕，「請進。」
見顏婷芷雙眼紅腫，楊維奐小小聲問：「現在方便嗎？還是我等下過來？」
「沒關係，」顏婷芷嘴角向兩側延伸，綻放笑顏：「剛剛妳遇到的是我男朋友。噢，現在已經是『前男友』了。」顏婷芷吐了一口氣，「終於斷乾淨了，現在的心情還不錯。」
楊維奐沒遇過如此坦白的病人，不知道如何接話，倒是顏婷芷繼續聊：「我全身上下這堆爛疹子，看來都是其中一種治療甲狀腺亢進的藥物造成的。皮膚科醫師說，停掉藥物後七天疹子就會自然消失，連擦藥都不用。」
楊維奐稍微瞄了一下，顏婷芷的疹子的確變淡了些，「方不方便讓我拍幾張照片，紀錄疹子的變化？」
「當然可以啊。」顏婷芷一口答應，「我本來擔心停藥之後甲狀腺亢進會惡化，不過，鄭醫師來跟我解釋過了，他同樣是說，合不來就停掉，千萬別勉強。他建議過幾天等疹子好一點，便來動手術。」
楊維奐點點頭，剛剛在病歷上有看到鄭醫師寫的治療計畫。
「這兩天沒吃藥，疹子果然漸漸褪了。」顏婷芷愈說愈興奮：「合不來就停掉，這句話太有道理了！」
「你還沒結婚對不對？」顏婷芷突然問。
「還沒，還沒！」楊維奐雙手亂搖。
「這兩天我想通了。做人跟治病很像，要當機立斷。」顏婷芷說。
見楊維奐有聽沒有懂，顏婷芷便道：「這些疹子讓我煩惱了好幾天，看疹子愈來愈多，還漸漸爛掉，我都快崩潰了。想不到解決辦法竟然這麼簡單，停掉就解決了。根本不用搞到潰爛、住院。」
「但是住院這段時間，正好讓我想通了。感情也是這樣，合不來就該停掉，以免夜長夢多。」顏婷芷撥了撥瀏海，「我那個男朋友，剛認識的時候似乎還不錯，挺上進也很溫柔。交往一陣子後，也不曉得是『個性變了』還是『現出原形』，整個人像刺蝟一樣，喜怒無常，動不動就發脾氣，他的疑心病尤其讓我吃不消。」
「從前我都會替他找理由，可能是壓力太大，所以才會這樣。但是一廂情願的體諒顯然只讓我成為出氣筒，他的行為也變本加厲。合不來就要快快停掉，才不會搞到自己潰爛發炎啊。」顏婷芷喝了口水後，突然爆出大笑：「就讓婷芷告訴妳，即刻停止才是王道！」
楊維奐臉上雖然掛著微微笑，但心就像被戳了一針似的，有點痛，有點醒。匆匆替顏婷芷的皮疹拍完照後就離開病房，躲進只有緊急照明的樓梯間，思緒翻滾。「合不來就停掉」、「當機立斷」、「夜長夢多」這些再熟悉不過的治療準則，為何遇到感情問題時，自己卻置若罔聞呢？
※
「楊醫師，早！」顏婷芷神清氣爽地打招呼，完全不像剛動過手術的患者。
「早啊！有不舒服嗎？」楊維奐問。
「除了傷口有點兒刺，一切都很好。」顏婷芷指了指覆蓋紗布的頸子。
楊維奐低頭仔細瞧，開心地說：「你的皮疹真的都消失了耶，完全沒有疤痕！」那大大小小滿佈的紫紅皮疹像被仙女棒點過一般，已全數消失。
「右腳的傷口也差不多好了。」
楊維奐盯著原本駭人的皮膚，問：「我可以摸一下嗎？」
「當然，整個人像新的一樣。」顏婷芷抬起手臂，燦爛笑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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