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想不到的解藥（上）

意想不到的解藥（上）

文/ 白映俞

「楊醫師！你先看一下這個病人。」護理師黑皮叫住剛吃完午餐回到外科急診診間的楊維奐，將一個綠色版夾塞到她手中。

楊維奐低頭望著檢傷單，不解地問：「這病人怎麼會掛外科？」

黑皮繼續掰開玻璃小瓶，抽取藥液，頭也沒抬地回答：「病人要求掛外科，你先去看看。」楊維奐聳聳肩走向診療區。

「你好，顏婷芷嗎？請問妳哪裡不舒服？」

「全身！」顏婷芷盡量克制自己因為身體不適所帶來的煩躁，但口氣依然又乾又啞像砂紙一般：「妳看看這些恐怖的斑點，還有我這隻腳，都快爛掉了！」

顏婷芷稍微掀起上衣，白皙肚皮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紫紅色的斑點。楊維奐的腦海裡突然閃過「大珠小珠落玉盤」，只不過圓潤珠子全變成了腥紅血色砲彈，炸得顏婷芷簡直體無完膚，僅剩臉蛋還算完整。

「這什麼病啊？」毫無頭緒的楊維奐故作鎮定，心裡嘀咕，嘴巴繼續問診：「發生多久了？從哪裡開始的？」

顏婷芷用右手指輕撫過肚皮與左手臂，說：「大概兩個星期吧…起初我摸到肚皮凸凸的，照鏡一看，才發覺肚子、背部起了一堆疹子。因為不痛不癢，所以沒去理它，結果愈長愈多，最讓我頭痛的是這隻腳。」顏婷芷曲起右腳，掀起褲管說：「妳看，疹子一多，就漸漸匯合成一團，然後像冒出泡泡般，中間皮膚會爛掉。」

「會痛嗎？」楊維奐問。

「超痛！」

「有發燒嗎？」

顏婷芷點點頭：「今天上午有發燒。」

「看起來已經是蜂窩性組織炎了。」楊維奐慶幸自己終於能夠講出一點醫學名詞。做完基本檢查後，楊維奐匆匆離去，找主治醫師求救。

「聽起來的確很特別，你有什麼想法呢？」聽完楊維奐的描述後，林晨琍問。

「我…不知道…」楊維奐搖搖頭。

林晨琍微微一笑，站起身來：「走，一塊兒去瞧瞧。」

檢視過楊維奐所說的「很恐怖、到處都是的紫紅疹子」，林晨琍問：「最近有吃什麼特別的食物或藥物嗎？」

顏婷芷想了想，回答：「沒吃什麼特別的食物，不過最近有吃藥。」顏婷芷指著自己微凸的雙眼及腫大的脖子，說：「我有甲狀腺亢進的問題，已經好幾年沒發作了。前一陣子突然開始心悸、手抖，我趕緊來找你們醫院的鄭醫師看診拿藥。」

林晨琍點點頭，說：「可能是藥物疹，待會兒會請皮膚科醫師幫你看一下。至於妳的右腳已經是蜂窩性組織炎，需要用抗生素。因為有發燒，我會建議住院治療。」

「為什麼會有藥物疹？」顏婷芷焦急地問。

「每個人對藥物的反應都不太一樣，當你的身體和藥物合不來，就可能出現藥物疹。」

「那要怎麼辦？」

「合不來就停掉，換一種，千萬別勉強。」

※

「妳怎麼會在這裡？」

楊維奐一聽到聲音便迅速把頭轉向右側，躲過駱君偉的手，接著回頭道：「到底要說幾次，不。要。扯。我。的。馬。尾。」

「我就覺得你的馬尾很可愛啊。」駱君偉嘻皮笑臉地說，「而且這麼可愛的馬尾好像不該出現在這裡。」

「來看病人啊。」楊維奐繼續翻病歷，「這是我之前在急診遇到的，她的症狀表現很特別，所以我想要來照幾張相片。」
駱君偉拉了張椅子坐下，手肘撐頭望著楊維奐好一會兒，才說：「你應該不是想來找學長吧。」

這句話瞬間點燃了楊維奐的怒火，為了不要在護理站吵架，楊維奐深吸一口氣，臉色鐵青地闔上病歷。

「我到底還要受這種氣多久？」每次駱君偉說話傷人，楊維奐都很生氣、很失望，在一起也三年了，他為什麼總是疑神疑鬼，話中帶刺。

大四上學期，楊維奐被選為班代，駱君偉是副班代，讓原本朋友圈不太有交集的兩人愈走愈近。他們一起主持活動、做實驗、上台報告，相處久了，自然成為男女朋友。

戀情剛開始的前幾個月很是甜蜜，楊維奐與駱君偉常一塊兒念書，累了便去散散步吃消夜。兩人還趁大四結束時的暑假到美國約翰霍普金斯醫院參訪，漫步在悠久歷史的醫院裡。

升上大五的見習生活，對楊維奐來說是如魚得水。在醫院裡，醫學知識不再只是教科書上枯燥沉重的文字，而是由真實病患演繹的故事。親手摸到像氣泡墊般劈啪作響的皮下氣腫，見到學長姐從患者膨大的腹部抽出澄黃色腹水、或聽見新生兒宏亮的哭聲，都讓楊維奐好感動。

然而，駱君偉卻愈來愈心浮氣躁，「為什麼學長們都對妳那麼好？」某個下午，駱君偉突然兇巴巴地質問。

「因為我很認真也很受教啊。」楊維奐坐在租屋處小套房沙發上，輕鬆地說：「我問問題，學長回答，這很正常呀。況且學長又不是只教我一個人。」

駱君偉坐下來定定看著楊維奐，猛地賞了她一巴掌：「很受教是吧！那我告訴妳，以後少跟其他男人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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