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佛爺來住院

老佛爺來住院

文/ 劉育志

為了方便工作人員及病患家屬的日常生活，醫院裡總有著餐飲、洗衣、美髮等服務。

美髮店的老闆娘打從20幾歲還是個小姑娘時便在醫院裡服務，一晃眼就過了30個年頭，曾經洗過無數的頭，更知曉數不盡的「一手消息」。

老闆娘在我的頸子熟練地繫上圍巾後，剪刀便俐落地喀嚓喀嚓，一張嘴也開始吱吱喳喳。「劉醫師，最近比較忙喲！頭髮都這麼長囉。」

「一次剪多一點，比較夠本啦！」認識了這麼多年，我們都可以自在地開開玩笑。

「你們病房最近又有大人物住院了喔。」老闆娘迫不及待地開始說，只要店裡沒有其他人，她就可以快樂地開講。

「什麼大人物？」

「醫院董事長的夫人上禮拜來住院。」

「哦？怎麼了？」

「聽說是肺炎，」老闆娘對諸多診斷早就如數家珍，「不過，連續這幾天上去幫她洗頭，看起來精神都好的很，一點兒都不像病人，反倒像是老佛爺呢。」

「派頭很大？」

「派頭當然很大，病房裡服侍的人可是有一大票。」

「怎麼有人會帶一票傭人來住院？」

「當然不是傭人，全是有頭有臉的。平常意氣風發的主任、教授，這幾天都巴巴趕到病房搶著服侍老佛爺。」老闆娘頗不以為然地說：「病房裡什麼科別都有，我想醫院裡的一級主管大概都到齊了吧。」

「你也曉得再過幾個月就要選院長，所以現在大家都搶著露臉、卡位、抱佛腳。劉醫師，你們一定想像不到他們巴結到什麼程度，都要捧上天了呢！」

在腦子裡想像那些私下阿諛奉承的嘴臉，的確讓人感到噁心。

「我都跟孩子說，那些名都是空的啦。吹捧的人假，被捧的人爽，只要有長眼睛都看得出來是齣憨戲。頭髮就是會長、會白、會落，什麼院長、部長、校長，頭頂上的毛雖然都很少，我也理過好幾顆，只要沒了官位，還不都是孤單老人，有時候身邊的看護連中文都不會講，兩個人關在病房裡對望，連我看了都覺得很可憐啊！」

老闆娘手裡的剪刀喀嚓喀嚓絲毫不緩，數也數不盡的煩惱絲飄落，散了一地。